河北工程大学 马兴树 H7N9 病毒：科学认识 理性防控

鸡年的钟声刚刚敲过，大家的相互祝福语“鸡年吉（鸡）祥、好好抓住机（鸡）会、不能错失良机（鸡）、个个生机（鸡）勃勃、鸡年机（鸡）智过人、鸡年腰包鼓鼓……”还萦绕耳边时，错误称谓（不是命名）的“H7N9 禽流感”来了，家禽生产、销售受到重创，禽产品价格下跌、活禽滞销压栏，甚至一些政府盲目采取关闭活禽市场的做法，致使家禽业“鸡全不宁”，损失惨烈。那么，“H7N9”的真实面目是什么呢？

 

1.流感病毒的分类：型与亚型

 

在病毒学分类上，流感病毒分为 A、B、C 和 D（也可称作甲、乙、丙和丁） 4 个型，其中 A 型和 B 型引起人类季节性流感，历史上 A 型流感病毒曾导致 6 次人类流感大流行，C型通常引起人温和的呼吸道疾病，而 D 型感染猪和牛，对人的致病性不明。

 

A 型流感病毒根据其表面存在的 2 种蛋白：血凝素（H）和神经氨酸酶（N）又分为不同的亚型。截至目前，H 共计 18 个亚型（H1-18），N 共计 11 个亚型（N1-11），相同的亚型可进一步细分为致病性高低或毒力强弱相同或不同的株。H 蛋白与 N 蛋白的不同组合即为不同的亚型，如 H5N1、H7N9 和 H9N2 等。理论上尽管存在各种基因随机重组的可能，但只有少数几种组合才会出现重要的病原。除 2013 年于东西半球的果蝠中发现的 H17N10、 H18N11 外，其余 16 个 H 和 9 个 N 的组合均可在禽类中分得，其中 H5N1 和 H7N7 的强毒株可引起家禽的“高致病性禽流感”（表 1）。

     表 1 A 型流感病毒的亚型及其自然宿主

	H 亚型	自然宿主	N 亚型	自然宿主
	H1	人、猪、禽	N1	人、猪、禽
	H2	人、猪、禽	N2	人、猪、禽、海豹、鲸
	H3	禽、人、猪、马、海豹、鲸	N3	禽、人
	H4	禽、马、猪、海豹	N4	禽、雪貂
	H5	禽、猪、人	N5	禽、海豹
	H6	禽	N6	禽、猪、人
	H7	禽、马、人、海豹	N7	马、禽、人、海豹
	H8	禽	N8	马、禽
	H9	禽、人	N9	禽、鲸、人
	H10	禽、雪貂	N10	果蝠
	H11	禽	N11	果蝠
	H12	禽
	H13	禽、鲸
	H14	禽
	H15	禽
	H16	禽
	H17	果蝠
	H18	果蝠

2.流感病毒的命名

早在 1980 年 2 月，世界卫生组织（WHO）出版的《流感病毒命名系统的修正:WHO 备忘录》中就制定了关于流感病毒的命名规则，每株病毒需包括下列内容：

 

——抗原型（如 A、B、C）

 

   ——宿主（如猪、马、鸡等，如为人，则可忽略）

 

   ——地理来源（如丹佛、台湾等）

 

   ——毒株号（如 15、7 等）

 

——分离年代（如 57、2009 等）

      ——对 A 型流感病毒，血凝素（H）和神经氨酸酶（N）抗原需置于括号内, 如(H1N1)、（H5N1）。

 

因此，一株流感病毒的完整命名应为：病毒型/宿主/地理来源/毒株号/分离年代/（病毒亚型 H*N*）。譬如 A/duck/Alberta/35/76 (H1N1) 病毒来源于加拿大亚伯达的鸭， A/Fujian/411/2002 (H3N2) 病毒来源于福建的人等(图 1)。

          图 1 流感病毒的命名示意图

 

3.关于 H7N9 病毒

 

H7 病毒是 A 型流感病毒的一个群，一般在禽群中循环。人通常不感染 H7 病毒，即使感染也只表现温和的结膜炎和轻度的上呼吸道症状。H7N9 病毒只是众多 H7 群中的一个亚群，而其他 H7 病毒如 H7N2、H7N3 和 H7N7 亦发现偶尔引起人的感染。过去 H7N9 仅自荷兰、日本和美国暴发的禽类中分得，直到 2013 年，我国首次自人的病例中分离到 H7N9。对感染人 H7N9 病毒的遗传特性分析表明“其由亚洲至少 4 种家禽和野禽母病毒间的基因重组所致，与 2011 年浙江省鸭样品中发现的序列高度相关”。这里与其说 H7N9 的基因来源于家禽和野禽病毒，倒不如说其亲缘关系只是与这些禽类病毒类似，不存在因果关系。正如上述流感病毒命名的规则所言，H7N9 最初分离的宿主是人，对人有致病性，对禽则无致病性或致病性极低。事实上至今尚未发现 H7N9 引起大规模家禽流感暴发的实例。也许像我国学者研究的那样“H7N9 流感分为人源和禽源病毒，人源病毒可以感染小白鼠、鸡和雪貂等动物，而禽源 H7N9 病毒不能感染除家禽以外的其他动物，虽然都叫 H7N9 病毒，但是实际上却是两种（株）病毒。”倘如此，预防“H7N9 流感”的重点对象应该是人，而非家禽。

 

4.理性对待 H7N9 病毒

 

毫无疑问人的生命是最宝贵的。连日来国内媒体对人感染 H7N9 病毒疫情进行报导本也无可厚非，但如采用错误名称“H7N9 禽流感”而过度夸大“禽”的“有害”作用，致使人

们谈“禽” 色变，那就失之偏颇了。中世纪欧洲黑死病暴发，英国人迁怒于狗，见狗就杀，后来证明错了，只是挣个面子而已。试问，哪个国家因艾滋病的传播而大肆屠杀黑猩猩或绿猴？又有哪个国家因可能传播狂犬病而肆意杀狗，因可能有 B 病毒而肆意杀猴？当然，流感是人畜共患传染病，对其病原特点、传播方式、致病机理、诊断方法与防控措施等理应根据传染病学理论，建立在科学认识的基础之上，而不应人云亦云、以讹传讹、蛊惑大众，肆意委屈事实。事实上，很多病毒在动物身上是不会暴发的，正如艾滋病病毒之于绿猴、亨德拉病毒之于狐蝠、SARS 病毒之于果子狸。如此推论，导致人畜共患传染病发生与流行的“罪魁祸首”应该是我们人类自己，而非动物，H7N9 亦不例外。

 

5.问题与思考

 

当事实未成事实时，盛行的一定是谣言。早在 1997 年，首次从香港一名 3 岁死亡儿童的病例标本中分离鉴定出 H5N1“高致病性禽流感病毒”以来，“禽流感”一词就与我们结下了不解之缘。国内外媒体连篇累牍地报导更加深了人们对“禽流感”的恐惧心理，对养禽业的健康发展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注：关于 H5N1 由禽传人的说法，笔者至今仍怕敢苟同，因为发病或死于“H5N1”感染的患者没有 1 名是养禽从业者）。那么，“禽流感”与“人流感”到底存在“血缘关系”吗？

 

人类与动物同属于真核生物域，人类只是一个特殊的动物种群，世界也只有一种医学（同一个世界，同一种医学）。人医医人，兽医医兽，只是对象不同，毫无厚此薄彼，相互推诿之必要。目前，随着基因组学的发展，科学家们可以从分子水平分析不同生物之间的“亲缘关系”，特别是时间跨度清晰时，可绘制物种进化树或进行亲子鉴定等；但历史背景模糊不清时则很难界定两种生物间的“先后次序”或“血缘关系”，如“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目前对流感病毒的研究表明所有自人类分离的流感病毒都可以引起禽类流感，而所有自禽分离的流感病毒不一定都可引起人类流感，过去只感染禽而现在可感染人的流感病毒已确认的共计 8 个亚型，即 H5N1、H5N2、H7N2、H7N3、H7N7、H9N2、 H10N7 以及新近的 H7N9。这只能说明“过去”感染禽的流感病毒宿主谱进一步扩大了，或者说把原先早就共存于人体的“潜伏”流感病毒“曝光”了，因为死于流感病毒的患者无例外的都是免疫功能低下（中老年人）或不全（婴幼儿）者。此外，倘把感染人的不常见的“H5、H7、H9”等亚型称作“人禽流感病毒”，那么是否也可把感染禽的不常见的“H1、H2、H3”等称作“禽人流感病毒”？事实上，不同亚型流感病毒感染哪种宿主不仅取决于病毒和宿主各自的生物学特性（包括免疫状态），更决定于两者之间的相互适应（病毒也要生存），这是生物界长期进化的结果，也是普遍存在的“适者生存，而非强者生存”的道理。H7N9 感染人，说明人体这种现成的培养基更适合这种亚型病毒的“胃口”，与专一感染人体的其他病毒无异。

 

        最后，需要强调的是尽管 H7N9 病毒尚未给家禽业造成直接的重大经济损失，但养禽及禽病工作者要引以为戒，提高警惕，做到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切实落实养禽场的生物安全措施，严防流感病毒“人传禽”，为养禽业更好明天，共同闻鸡起舞，从禽做起，从现在做起，真正实现“鸡肥蛋大”、“ 吉（鸡）祥如意”的美好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