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精神科主任带64名患者出走，背后是8亿的大生意
《每日经济新闻》采访 史立臣
刚刚过去的春节假期，无数人上演了说走就走的旅行，而贵阳一家医院的科室主任也为此上了头条，因为陪他“说走就走”的是64名精神疾病患者。
2月4日，贵航贵阳医院发布声明称，经警方确认，1月30日该院64名患者被精神科主任杨绍雷带离至贵阳市第六人民医院（以下简称贵阳六医院），贵阳市卫生和计划生育委员会5日对外发布消息称，目前64名患者中有4名已返回贵航贵阳医院，其余60名患者在贵阳市第六人民医院接受治疗。
医生带领患者集体“出走”实属罕见。这一事件背后是怎样的矛盾？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调查发现，一笔牵涉上市公司的8亿元生意逐渐浮出水面。
现实版“飞越疯人院”
2月4日，贵航贵阳医院的一纸公告令整个网络炸了锅。
该份名为《关于我院精神科主任私自带患者集体离院的声明》（以下简称《声明》）称，2017年1月3日，贵航贵阳医院精神科的住院患者，除1名103岁老年痴呆并肺部感染患者外，其他64名患者在精神科主任杨绍雷未告知患者家属及监护人、未办理离院/出院手续、未申请调离/辞职等情况下，被私自带离医院。
《声明》表示，经警方确认，所有患者均被带到贵阳六医院，目前患者具体情况不明；同时，还有4名医师、7名护士未履行相关手续离岗。
2月4日晚上，《每日经济新闻》记者登录贵航贵阳医院官网发现，在该院精神科医生介绍一栏中，仅剩一名医生挂网。
“医院认为这是一起有计划、有组织，严重侵犯监护人知情选择权、恶意违反医务人员职业操守……的恶性事件。”该《声明》表示。
2月5日，记者致电贵航贵阳医院办公室，工作人员表示上述《声明》确实是真实的，并称事件发生后已经向包括贵阳市花溪区卫计局等主管部门通报了有关情况。但另一方的贵阳六医院相关人员对上述《声明》却并不认同。“患者都是自愿转过来的”，该院办公室人士表示，“入院前，必须手续齐全才能办理入院，因为和医保挂钩，如果上家医院的手续没办完，医保也没法转过来”。
此外，贵阳六医院这位工作人员还表示，该事件中的主角杨绍雷也尚未在贵阳六医院就职，不过病人确实有不少已经转院。据了解，贵阳六医院为国家二级甲等综合性医院，而贵航贵阳医院隶属中航工业集团公司，为国家级三级甲等综合性医院，目前仍为非营利性公立医院。一家三甲医院患者为何会集体转至一家二甲医院？
上市公司拟砸6.5亿重金
公开资料显示，贵阳六医院原是贵阳市卫计委下属二级甲等综合医院，是一家事业单位，后改制为营利性医疗机构。
2015年11月，A股上市公司朗玛信息（300288，SZ）发布公告，拟增资1.41亿元，获得贵阳六医院66%股权，成为朗玛信息的控股子公司。由于朗玛信息的控股股东及实际控制人为自然人王伟，因此贵阳六医院实际上成为民营资本控制的医院。
值得注意的是，在全国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当中，贵阳六医院的所有董事与监事和朗玛信息及其子公司的工作人员重名，比如贵阳六医院一位监事名为王春，而朗玛信息证券事务代表也名为王春；贵阳六医院一位董事名为刘隆平，而朗玛信息医药电商公司的法定代表人也名为刘隆平……
在拿下贵阳六医院控制权后，朗玛信息打算大干一场。2016年12月1日，朗玛信息发布非公开发行股票预案，拟募资6.5亿元，用于贵阳六医院的升级扩建，编制床位数由现在的300张提升至800张；同时，还将购置国内外先进医疗仪器设备，达到三级医院标准。
如果朗玛信息的融资计划成功，加上当初拿下控制权的1.41亿元资金，其在贵阳六医院的总投入或将近8亿元！从朗玛信息这一系列动作，也足见其提升贵阳六医院医疗硬件、软件的强烈意愿。
另根据朗玛信息公告，贵阳六医院在2015年4月就被批准同意开展互联网就诊医疗业务，该院也是贵州互联网医院的首批试点医院之一。
但记者也翻阅了朗玛信息的资料，发现其2012年第一次上市曾经失败。原因是最终参与询价的机构数量不足20家。在经过调整后，朗玛信息二度发行终于成功。上市后，朗玛信息股价一度高达288元，但之后即被证监会就异常交易案等案件展开全面调查。不过，目前并未有其调查结果的最终消息。
民营医院如今吸引力这么大？
近些年来，民营资本大举进军医疗领域，据去年8月国家卫计委公布的调查数据，我国民营医院已经占到全国医院总数的52.6%。
入场者增多，医院对医生这一核心资源的争夺也日趋激烈。《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搜索公开资料发现，近年来公立医院核心人才流动到民营医疗机构的情况不少。比如原重庆市口腔医院院长加盟邓峰拜博口腔医疗集团任CEO，原协和医院急诊科主治医师于莺离职前往私立医院等。
“民间资本、社会资本介入，一方面对医院硬件环境升级改造有很大的推动力，另一方面也促进了医疗人才的流动性。”第三方医药服务体系麦斯康莱创始人史立臣表示。
尽管民营资本势头强劲，但民营医院的市场占有率却不高。去年8月国家卫计委公布的调查数据显示，民营医院床位总数为103.5万张，仅占医院床位总数的19.4%，诊疗人次占医院诊疗人次总数的12%，去民营医院看病的人次不到公立医院的1/7。
贵阳六医院的业绩也并无太大亮点。根据朗玛信息2015年拟增资该医院时所发公告，2013年、2014年、2015年（前10个月），贵阳六医院的净利润（模拟计算）分别为-951.9万元、-628.5万元、867.6万元。为了解更多信息，记者曾于2月5日上午拨打了朗玛信息董秘办电话，但无人接听。
不过，朗玛信息在2月5日晚发布的一条公告，依然显示出公司对医疗业务板块的信心。朗玛信息与吴文生签署一致行动协议书，双方作为贵阳医药电商服务有限公司的股东，这份协议生效后，医药电商将成为上市公司合并报表范围内的子公司，有助于公司在医疗和互联网医疗的持续深化发展。
包括史立臣在内的业内观察人士均认为，这两年不少公立医院也在扩张，同时公立医院还具备医院最核心的资源——人才，眼下民营医院的人才结构仍以退休老专家、刚毕业的年轻医生为主，优秀年轻医生在择业上仍然愿意选择公立医院。
不过，北京一家三甲公立医院刘姓医生则比较看好民营医院的未来，“自从2013年国务院40号文出台后，社会办医就进入了全新的发展阶段，眼下，虽然民营医疗机构和公立医院在实力上还不在一个量级，但未来随着公立医院转型、改制相继铺开，民营医疗机构又处于快速发展的上升期，二者之间的差距会越来越小，公立医院的铁饭碗含金量也会相应被弱化。”
刘医生还在谈及带走64名住院患者一起去新东家时，他认为，“据我了解，民营医院的薪资待遇确实要好过公立医院，但医生的薪资也往往和自己的接诊量完全挂钩，提成金额也是按这个来确定的。”
对于刘医生这一说法，上述贵阳六医院办公室人士未对其置评。
来源：每日经济新闻，记者：鄢银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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